在一切颇具才气的女性作家里,我最为钦佩的莫过于三毛女士,在三毛女士编撰的书籍里,我最为钟爱的莫过于《撒哈拉的故事》,没有什么能比这本书更能表现女性身上我最为欣赏的特质——为着心中的幻梦孤身一人行走万水千山,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创造生活中的美。
在知道三毛女士之前,民国时期以来因才气闻名天下的女性作家在我心里是个相当刻板的印象:毓质名门的闺秀,沙龙中的常客,因为美貌和才华饱受流言蜚语的中伤,因为饱受中伤被赋予无尽幻想而声名远播。她的文笔从未卖弄学问,从不堆彻词藻——在初读此书时,不免觉得她言语简练,有些过于直接;再往下读时,便愉快的适应了她的叙事风格,并对她风趣揶揄深感愉快;读完全文,一个特立独行又富有生活气息的形象便站立起来了。
三毛女士是所有才女中,第一个长出双脚的人,因为一本地理杂志,她开始对这片足以容下美国国土的沙漠魂牵梦萦。撒哈拉沙漠哪怕在今人眼中,也是荒蛮无垠的不毛之地,但在三毛的眼中,撒哈拉是前世的故土。为着心中不可抑制的思慕之情,她将家安在沙漠里,在空无一物的小房子里开始了新婚生活,从此,在沙漠的温柔臂弯中沉睡了三年,直到摩洛哥进军西属撒哈拉。
若说这本书记录了多么超凡脱俗的事情,倒也未必,全书描写,不过柴米油盐市井小民之事:炒菜做饭,举办婚礼,考取驾照,装饰婚房。和全天下白手起家的新婚夫妻一样,因为手头拮据,生活中少不得苦中作乐:为了赚取一点生活费,去海里捕鱼,当街叫卖;为了将租来的小屋布置成心中的乐土,将捡来的棺材制成家具,半夜爬进总督府的花园偷花。这样物资匮乏、出行不便的繁琐生活,经她的笔写来,竟是如此有趣,连同无水洗澡、无电可用也一并有趣了起来,他们当真是一对可爱至极的夫妻。
彼时,西属撒哈拉也不光只有原住民沙哈拉威人,如果三毛愿意,她可以住在总督府下的镇子里,那里完全是个高度文明的地方,有电影院,有官邸,有宫殿一般美丽清洁的饭店。她不愿意只做沙漠里的匆匆过客,只在闲暇之余游览一番便能心满意足,于是她便和原住民一起住在坟场,和帐篷里的沙哈拉威人做起了邻居,邻里之间,并无多少互相帮衬的情谊,见着她有,他们便来偷,偷不到的便借走,借走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归还的。
这样的生活,唯有苦中作乐了,好在三毛夫妇同心一体,情感和睦。荷西休假的日子里,他们结伴横渡沙漠,从开始的新奇激动,到最后的来去自如;三毛独自一人时,她的日子同样充实有趣——诚如她书中所言,她要打字、翻译、看书、写信、做饭、养花、看电视、染衣服、画彩石、去外籍军团买菜、去邻居家里喝茶、偶尔到镇子上去和西班牙友人聚会,如果沙漠里举办了骑骆驼的盛会,她是一定要去的。
在沙漠坟场中租赁来的两层小楼,一件家具也没有的空空四壁,尘暴四起,时常停水停电;沙漠里,白日里酷热似火,夜里又冷如冰窖;身边的邻居,尽是无知粗俗之辈。这种生活,于我们而言,是流放;于三毛女士,在流尽了最初的泪水之后,褪去了无边无际的异乡浪漫情调之后,连同生活的底色变得活泼生动。她是拘不住的鸟,带着药开着车,在沙漠里追寻游牧民族;她是来去自如的风暴,在少小离家之后,她去了西班牙留学,学成之后来往于美洲大陆和欧洲,短暂的返国任教,再赴西班牙,这一次离开西班牙后直接去了撒哈拉。
三毛女士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家庭主妇,将生活在异国他乡的见闻写成文章便是她的工作,如果不是如此的深入沙漠,她写不出如此充满异国情调的散文,她的性格容不得虚假。在她出版的诸多书籍里,《撒哈拉的故事》叙事风格最为别致,读着她的书,便如同站在她装饰一新的小屋中,看着她愉快的生活。
如果没有西撒战争,她要穿行沙漠多少次才会感到一丝厌烦;对于一生去过五十多个国家的人来说,将新婚生活的浪漫从非洲沙漠身上剥离之后,撒哈拉还会是魂牵梦萦的前世故地,还会是环抱着异乡人的温柔臂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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