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三毛
(一)
1973年,梧桐叶稀稀疏疏的自枯败的枝桠间翩跹,三毛在西班牙马德里公园,看青石板的纹路间描摹怅然的落寞。思绪游离,神情恍惚。异国之冬,云朵跳脱泼墨般的纯蓝色,不染纤尘的苍穹就那样轻易地催出了她的念头——去撒哈拉,不是旅游,而是定居——终于告别了繁华的都市,怀抱着蛰伏于心中多年的梦想同行。
一意孤行的倔强女子,错过自己的青春,近十年,即将打马而过。
那一路跋山涉水风尘仆仆的身影,对着全世界莞尔,目光清明。所谓白手起家,持笔云游四方。天知道这恶劣的大漠荒颜,她如何收拢起昔日的落拓不羁,回归于淳朴与释然,隐隐然一份女子绝尘的温暖。“早晨的沙漠,像被水洗过了似的干净,温柔的沙丘不断地铺展到视钱所能及的极限。在这种时候的沙地,总使我联想到一个巨大的沉睡女人,好似还带着轻微的呼吸……安详沉静而深厚的美丽真是令人近乎疼痛地感动着。”三毛的文字中,一切都有灵性,都可以交谈,并已然颇有情意。
想必她犹然记得那水泥色“长圆形拱门的房子,正对是一片垃圾场,再前方是一片波浪似的沙谷,再远便是广袤的苍穹”阴霾卷过斑驳,苍劲的风带动漫漫黄沙浪花般悦动。大漠的垃圾场等于坟场,一年,这地域注定要被当地人独特的体味笼罩,自家的厨房被邻居糟蹋得如同经历战火,每到黄昏裹着厚重深蓝布的当地女人就成堆骂着雇佣来的黑奴,人声嘈杂,污水横流。已非酷热能形容,挑最凉爽的时日跪在天台修栅栏,再抬眼时,却又是几欲昏厥。夜里可能听到一些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奇怪声响,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煤气泄露的声音,雕刻声,重物的坠落,尖锐的悲鸣,一切一切无法归复于平静。
不知这原属清流畔的三毛,可有幻想,可曾在某个黄昏,远远地感想台湾父母的背影,大陆的风花雪月,阳光细碎地自潮湿的树影间筛落,湮没在一片尘嚣中。而她未出一句抱怨之辞。三毛说“生命,在这样荒僻落后而贫苦的地方,一样欣欣向荣地滋长着,并不是挣扎着在生存……觉得他们安详得近乎优雅起来。”
总之,命运跌跌宕宕而去,过了,散了。曾经大大咧咧的三毛,明媚的衣袂,夜夜促膝长谈的欢乐,都随着爱人荷西的消逝一同埋葬了。万物唯静,偶尔会心灰意懒,三毛,当你年华老去,预知自己行将就木,你那些一生未曾追求到手的绝对自由,你错过的一切,终于在遥远的缅怀中因自我了结而获得重生。
(二)
其实以上一切都属我臆想的场景。看着三毛在沙漠的照片,些许蓬乱的辫子,劣质牛仔裤,一副村姑打扮。然而不同于沙漠上的“芳邻“,黑眸流露一份真性情来。
于是很喜欢三毛个性十足的文字,想见到用毛荷锄的三毛,然而又再次错过,她已驾七彩祥云,只化炊烟兮袅袅无迹。
我想再代天文(三毛的朋友)问一句:“三毛,你可是有意错过?”
三毛倒是再答一句,说着奇怪:“梦里花落知多少,云在青山月在天。” (汪洋)